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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表白與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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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既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套馬桿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富有張力而蕩滌心靈的歌聲回蕩在客房上空。既晏正夢著自己搶銀行往麻袋裏一把把裝錢,被鈴聲吵醒,罵了一聲,伸手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林明思”,沒好氣地接通。

“餵?”

“既晏,還睡著呢?”林明思是幽冥小祭司,在“本”世界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據說會六種不同的樂器,其中一種便是他“宛若中提琴充滿感情低訴的磁性的嗓音”,但此時此刻既晏聽到他的聲音只想掐死他。

“拜托,昨天我和親王互訴衷腸到淩晨一點!”

“淩晨一點就熬不住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學生?我就是跟你說一下,北國下大雪,公路都走不成了,我們可能要在北國多留幾天。沒事了你繼續睡吧。”電話掛了。

“就這點小事還要給我打電話,真是……”既晏哼哼唧唧翻了個身繼續睡。

林明思掛了電話,對早餐桌上正用紙巾細心擦著餐具的虞伯舜說:“王既晏做到了第一步,接下來是按計劃行事嗎?”

虞伯舜點了點頭:“繼續按計劃走。”

幽冥國的聯姻的確是心懷鬼胎。他們要做的不僅僅是迎娶德魯伊公主——事實上,德魯伊公主只是可有可無的一個道具。

素聞北國兄弟倆不和,他們所作的除了簡單的挑撥離間,更是希望能在北國搞一場顛覆性的政變,以削弱北國勢力。其實這一步的確是頗為冒險的:如果理查德五世並未褫奪貝爾倫的權力,或者兄弟倆也不像傳言中那樣鬧得那麽僵,幽冥國別說搞破壞了,恐怕還會弄得裏外不是人。

就連所謂大雪阻路,也是為了爭取到貝爾倫親王的借口。

既晏一想起自己未來只要有機會見到這位親王就要湊上去,還要用自己文藝傷感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半明媚一半憂傷包裝後的語言來進行“親~加入幽冥國VIP麽~現在加入八折還包郵哦親真的不考慮麽~”的洗腦就莫名無力。

貝爾倫依然坐在冬青花園積了雪的長椅中看雪。他不想呆在房間中,那種壓抑的氣氛會讓人想自殺。他知道既晏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看著自己。她穿著一件毛呢的紅色大衣,這個姑娘好像格外偏愛紅色,那是他哥哥所喜歡的顏色,穿在她身上並不顯得刺眼,反而像是雪中盛開的鮮花那樣顯得明亮而美麗。

“不要跟著我。”貝爾倫終於忍不住冷冷開口,藍綠色的眼睛映著雪花的蒼白。

“我只是在看雪。”既晏的臉被凍得通紅,她卻渾然未覺似的。

“在哪裏都可以看雪。”

“我喜歡雪裏有你。”既晏說這話的語氣真是專註又深情,不去表演話劇簡直屈才了。如果是米琮此時此刻在這裏聽到她說出這句話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拍桌笑死。如果法倫聽到她的表白呢?她仰起臉扯起自嘲的笑容。他也會笑話她的吧。

貝爾倫冷哼了一聲,轉身沿著冬青小道繼續走著。王既晏依然跟著他。

“不要跟著我。”

“等雪停了,我自然就不會跟著您了。”既晏語帶暗示。她相信貝爾倫是聰明人,不會聽不懂。

貝爾倫回過頭看著她。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十步,隔著大雪對視著,背後是童話世界一樣的城堡莊園。既晏恍恍惚惚地想,多像瓊瑤劇中的鏡頭啊,背景音樂一定要是“海可枯石可爛天可崩地可裂我們肩並著肩手牽著手手牽著手手牽著手”。

“我現在只是個廢王。我沒有土地,沒有水晶礦,沒有軍隊,甚至沒有人身自由。”

“有您就夠了。您一人,足矣。”

“我並不想把我自己逼迫到絕路上。北方帝國說到底還是我的家。”

“我不會為難您,但我的大祭司就不一定了。”

“你在威脅我嗎,幽冥長女?”貝爾倫慢慢走近王既晏。

“不敢。”

貝爾倫停在離既晏只有一步的地方……沒錯就是只要一伸手就能掐死她的距離。

“你們會幫我的。”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終於有些艱澀地說。

“當然。”既晏笑了,貝爾倫看著她的笑容,也僵硬地扯起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後既晏便伸手拿起貝爾倫掛在頸上的十字架吊墜,仰頭輕輕吻了上去。金屬制的十字架纏繞藤蔓覆雜的紋路,映著女孩形狀美好的嘴唇,像是個不祥的符號。

盡管這是陰謀運作的環節之一,但場景還是挺唯美的,就像是童話裏所應該有的情節。而且湊這麽近來看,貝爾倫其實非常英俊,就算他寒冷的冬天凍掉了他的表情和柔情的眼神。

然而突如其來的不和諧的聲音打斷這如童話劇的一幕。

“套馬桿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如果有可能的話,既晏很想把自己的手機給砸了。她極為尷尬和抱歉地對貝爾倫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把電池摳了。

不遠處城堡的樓上,理查德五世臉色難看地叫來了侍衛隊長。

“給我多派些人看住親王,不要讓他和別人接觸,尤其是幽冥國的人,明白嗎?”

“是,陛下。”

理查德五世盯著雪地中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冷冷笑道:“貝尼,真想不到你會註意到一個這麽普通的女人。”

貝爾倫轉身走在雪地中,手不自覺地摸著剛才被既晏所吻過的十字架。在十字架的背面站著一個小紙團。他見四下無人,便展開來看:五日之後半夜,宮中將有人制造混亂,您只要想辦法跑出皇宮,有人接應。

貝爾倫默默將紙條揉成一團。

既晏回到客房,給手機裝上電池後開機,想看到底剛才是誰這麽沒眼色給她打電話,一看未接來電是個陌生的號碼。

該不會是學校裏的什麽爛攤子吧?上學期她加入了一個社團,一學期各種破事爛事差點把她煩成癲癇,寒假還不讓人安生。她頗為不安地回撥了過去。

“餵~~”電話接通,那邊是個嬌媚慵懶的女聲。

既晏第二度想把手機砸了。“田蝶櫻?!”

“啊~是我啊。我說王既晏,為什麽我用上次的那個電話號碼,每次給你打電話都是占線啊?”

“因為我已經把你的號放進黑名單了。”既晏冷冷地說,“有什麽事?”

“呸,你怎麽這麽絕情啊?我就想問你,後天我師父六十大壽,你是他師侄女,來不來參加壽宴啊?”

既晏雖然很想呵呵兩聲掛掉電話,但她還是壓住了火,跟讀書機器一樣平板地說:“抱歉我因公出差去了北國沒有空去另外我師父已經去世我現在和你們神霄派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請不要聯系我了謝謝。”不待田蝶櫻回話,既晏便掛了電話,然後把這個號碼也拖進黑名單。

本來好好的心情都被這個電話破壞了。兩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田蝶櫻居然還有臉邀請她?不怕她師父折壽麽?還是故意想要她難堪?既晏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立時變身超級賽亞人扛起大刀殺進花都。

王既晏在樓下客房的偏廳裏找到虞伯舜。堂堂幽冥國大祭司正窩在一張沙發中捧著高大上的外文雜志《playboy》裝X,臉上掩不住深深的疲憊,特別有梨花帶雨受的氣質。既晏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完,他們分分鐘就可以滾免得討嫌。

虞伯舜大大方方把色情雜志放在膝上,擡起頭意味頗為深長地說:“離間計第一步,還是要你這樣的女孩子啊。”

“對,像我這樣厚臉皮的上陣最合適不過了。”賭氣話讓王既晏說得一臉平靜,如同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接下做好你自己的事,別多事,明白嗎?”虞伯舜說這話的時候有種奇異的壓迫感,好像這個房間突然冒出了一個巨大的背後靈在為他助陣一樣。而且那個背後靈一定還是貞子的造型。

“難道在大祭司眼中我屬於豬隊友?”既晏冷笑一聲,“放心吧。我明白。”

“那就好。”虞伯舜點點頭,又恢覆了病怏怏的弱受樣子,“北國冬天風景宜人,雪景很罕見。你不妨多走走看看,去吧。”

祭禳哈桑伏在書桌上一字一劃地寫信。

“林,你過來看看,我覺得我模仿這人的字跡還是很像的。”

林明思走過去拿起那張紙看了看。哈桑得意地說:“我在布雷斯特的事務所工作時,經常模仿別人的筆跡簽名或者寫通知,以前還有個英國人專程來找我幹這事呢。”

“是啊是啊,辦假證中的高端人物。”林明思說,“字跡模仿得自然沒得說,就是不知道口吻模仿得像不像,會不會讓貝爾倫的副官起疑。”

哈桑想了想,說:“貝爾倫親王不擅長與別人打交道,想必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口頭禪,所以措辭得體就行了。”

那封信是這樣寫的:

我親愛的副官埃裏克:

我在溫特城遇到了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在1月25號,即我寫這封信的5天之後趕到皇宮接應我,派可信任的人代勞也行。另外請一定要保密,因為牽扯到“皇後森林”的獨立事宜,等我們會面後再商榷。

您誠懇的

親王貝爾倫

2012年1月20日

“找個機會悄悄把這封信寄出去。我想用不到兩天就能送到皇後森林那位倒黴的副官手中了。好了,接下來我要造一張小紙條贗品了。”哈桑沒心沒肺地笑著,亂蓬蓬的卷發下,黑眼睛閃著單純而快樂的光芒,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是在做什麽。林明思接過那封信小心地藏好,拍了拍哈桑的肩膀:“等這件事辦成了,我的樂隊也就要組建起來了!”

是夜雪霽。天空中出現幾點淡星。既晏站在城堡頂樓吹著寒風夜觀天象,得出結論那些確實是星星。這裏的星座並不同於“本”世界,她什麽都沒看出來。但是她看到西邊有一顆紅色的星,很像是“本”世界中的熒惑星。

她想起師父對她說過“熒惑守心”,好像是不祥的征兆,可是在這康汀奈特大陸,誰又說得清呢?

師父。既晏心裏沈甸甸地難過著。

那個女人死的時候,師父的頭發幾天之內就變成了花白的顏色……

師父臨死的時候並不想見自己……

師父不想要自己給他報仇……

她打不過害死師父的罪魁禍首……

她眼前突然又浮現法倫的臉,還有貝爾倫走在雪地裏的身影。她艱難地舉起自己的左手,看著那枚戒指,臉上擰出一個很難看的微笑。

師父,我現在是幽冥長女了。王既晏做不到的事情,幽冥長女也要試一試。

城堡裏晚飯已訖,彌漫著酒足飯飽的慵懶氣氛。一位侍女端著錫盤,上面盛放著食物,準備端去親王貝爾倫的房間。

本來,國王理查德五世對貝爾倫的看管還不是十分嚴格,只要他不出宮門就可以;但上次見他同幽冥國的使者交談甚歡,便大為不快,現在他十米之內必有一個以上的侍衛監視著他。貝爾倫憤怒然而亦無奈,索性消極以待,平日裏連房門都不出,飯菜一律由侍者端過來,倒弄得和真正的監禁沒什麽兩樣。

“抱歉,女士。我要檢查一下。”在貝爾倫親王的房間門口,侍衛隊長攔住了侍女。

“請便,大人。”侍女很配合地將餐盤端到隊長面前。侍衛隊長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其中一個盤子裏,面包下露出半張小紙片的角。他抽出那個紙片一瞧,只見上面寫的是:

我是副官埃裏克。五日後半夜,宮中會有人制造混亂,您趁亂從皇宮的後門跑出去,我會派人接應您。回到皇後森林,我們再商議獨立的計劃。

侍衛隊長仔細看了看那張紙條,不動聲色地又將紙條放回原處。他壓低聲音問那個侍女:“這個盤子都有誰碰過?”

侍女回答:“起初它是放在廚房臨著走廊的窗臺上,並沒有人去管,誰都有可能碰到。”

隊長不再問了。他揮揮手,讓侍女將盤子端進去,就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命令手下們看好貝爾倫,便向走廊盡頭理查德五世的寢宮走去。

侍衛隊長服侍理查德五世十餘年,除了銳利的眼睛和強健的體魄,更是擁有絕對忠誠和國王的萬分信任。即使他沒有拿走那個作為謀反憑證的紙條,比起自己的親弟弟,理查德也會信任自己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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